何必說再見


我一直都不是當司儀或主持人的料,站在對象跟前便能隨心所欲地自我表達,總覺有種夢幻色彩。分離之時該如何道別呢?這亦是我始終沒能學會的一課,太激動了怕嚇著彼此,太冷靜卻又顯得冷血。屈指可數的幾次經驗都只有感受到笨拙,如今既然覺得自己長大了,那是否又有什麼改變嗎?拜拜顯得太過平常,再見卻又再也不見,保重似乎與減肥計畫背道而馳,揮手好像急著趕什麼走。

高中時那最後的再會,顯得有點傻氣,因為對方似乎沒在盯著我,我那大角度的搖手多半表錯情了。在南港時的經驗,一是驟然消失,一是輕擁入懷,都是被動且腦海空白的,好像飄在牆角注視著自己的別離。七年前的永別是愚蠢的,完全沒理清那團絲線球,而一個勁地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身,滿以為這就是有擔當的男人了,其實卻更孩子氣些。機場外的再見,碩大的明月當空,冷冽的北陸空氣,帶有宗教情懷的擁抱。而後的拜別是殘酷的,站在捷運內手執拉環擋住一旁赤裸裸的目光,根本不存在憐憫,一種我行我素的再也不見。

跟無機物的道別倒是處理的詩意得多。一條橡皮筋,寫滿自己孩童的妄想,在才藝班返家的雨夜朝著街道射出,彷彿對著童年告別,即將踏入補習地獄。寫滿想念的信紙,沒能埋在樹下卻投入垃圾車裡,卻也到了相同的場所。幾張角度詭異的照片,無視所有攝影法則,僅有自己清楚為何是如此取景,伴著回憶燒入相片內,依然觸景生情。

我似乎總在邁向下個階段時省略了告別的手續。其實一瞬的分別是很少見的,通常是更為冗長的過程,如被風化的磚瓦一般,一開始僅是些不那麼平滑的表面刻痕,而後緩慢、幾乎察覺不到地崩解,漸漸地你遺忘過去種種,而完成了一場告別式。

最近幾次的別離均十分平淡,就好像往常一般互道再見。總覺得還能再碰面,不過就小小的臺灣(地球)嘛!卻似乎不是如此,失去的很難找得回來,再聚首也不會是當年熟悉的彼此。好在若有幸再會的場所總是越換越高檔,證明彼此都活得不賴。

我仍舊不太會道別,只得讓時間幫我完成這道程序。失去就像拼圖一般片片接合起來,等最後一張放上去,才恍然大悟自己已完成手續;與其發覺時才喟然長嘆,不若平日多善待身邊值得重視的人。

主圖為 Raymond Chandler 的『Farewell, My Lovely』,取自 Wiki。我沒能學會 Marlowe 那般帥氣的再會,不過當時有這些作品陪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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