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顧問


近日來因朋友沉入愛河,被迫做了不少戀愛心靈導師的工作。其實相較之下經驗值並沒有高出多少的我而言,接這工作顯然是潛越了自己的際份,如『范進中舉』裡胡屠戶所說「不要失了你的時了」,這我自然能夠理解,所以大概也只是旁觀者清佐以過來人的經驗稍加提點罷了。

很多人總愛把自己在乎的是對方的內在擺在嘴邊,仔細分析一下其實外表不合格者根本就沒放在考量名單內,篩選過後瞧得上眼的,自然是內外兼具。這其實也不打緊,看順眼固然重要,但若每個人都只想要最出眾的那幾位,人類估計很快就要滅亡了,是故身為被初篩複篩剔掉的我等人生失敗組,非得要學會取捨不可。奈何常人若非把自身評得過低以至一無是處,就是稍微自覺優秀了點,有些高於旁人對自個兒的客觀評價,於是在談感情時就免不了出現各程度不等的情感落差。

話說回來即便身處風暴之外的人較容易看清現實,卻通常也提不出啥有幫助的建言,戀愛畢竟是主觀過程,哪容得外人插入寸許。不過尋求戀愛相談的人多半也不是想要解答,而僅是想尋求認同甚或把話說出來而已,太過理性地分析利弊可能反招人厭。所以到底要談些什麼好像又不必,大夥講講心裡話然後隔空乾一杯就是了,只是過程恐怕得延續到病患痊癒為止,短則數天長則……甭提了。

很多事總在事過境遷之後許久才在莫名的時機醒悟。原來當初分手時說的那一長串令人糾葛柔腸寸斷的告解,哪些是場面話哪些是謊言哪些又是敷衍之詞,這下才恍然大悟當中的真誠成分竟如此稀薄,這些日子不斷拿來苛責自己的那把缺失根本不是重點,而後才真正的走出陰霾。此等愚蠢又鑽牛角尖甚且拖沓到大好未來(如果曾有過的話)的漫長反省過程,卻總是在夢裡驚醒後才悔不當初。聽著朋友傾訴,我彷彿看到從前的自己。

我也明白這是不治之症,只得耐心等時間過了讓他自己好,或許藉機挖開傷口避免感染,很痛又未必有效,但數年後想起可能會心安些。目前也只能選擇包容了。還有屁話就快說吧!

附圖是西藏大昭寺的法輪,圖取自 Wiki

府城家族巡禮


昨個兒是農民曆上的好日子,參加了身為長孫的大表弟的婚禮。

外公是個一生充滿傳奇色彩的普通人。生於家道中落的有錢人家,嘉中畢業的學歷在日據時代已能算上高級知識份子,戰時自願從軍前往印尼替日軍修機場、幾年後背著同袍的骷髏返國,為了餵養一家子曬私鹽、跑船抓魚什麼都做,二二八事件時因目睹同村友人被坑殺憤而參與抗議活動後遭通緝,卻也沒真的成了轟轟烈烈的義士。這些都是他過世後才慢慢從長輩口中拼湊出來的,他在世時卻只被我們一班小鬼當成囉唆且性格古怪的糟老頭而已,甚至以前常常在他跟前用國語捉弄他或批評其他大人,後來才發現其實他聽得懂。

外公的五個孩子昨天久違地拍了合照,隔了幾十年已理不清,現場單眼、手機、iPad 齊飛,也不曉得按了幾張,總之這該是最後一回了,命運多舛的二阿姨狀況不好,看她盯著我卻完全認不出的樣子讓我差點滴下淚來。還記得我剛過來唸書時,沒讀過書的她陪著我媽在廟裡拜拜的情景,她嘴裡叨唸著:「我這大姊什麼都不會連腳踏車也不會騎卻還是把孩子養這麼大這麼會讀書……」,我媽又氣又笑地打斷:「妳不要一直唸我會忘記要講啥!」。

傻乎乎的大表弟知道我是誰後楞楞地說:「以前覺得你很高的…」;孩子,那時候你才剛進小學呀!於是,這個被政府新制壓得喘不過氣的老實青年也要結婚了,該說是生命終會找到出路或明知翻身不可為而只得順流而下呢?舅舅在原已稍嫌狹窄的房子裡硬闢了一間新房,有種莫可奈何卻又逆境求生的複雜滋味。

吃飯時和表姊表哥們同桌,雖處在同一座城市裡,距上回碰面最近的卻也有五年了,真是「走在路上看到都認不出來」,表姊的女兒也從大腿根的高度長到快超越我,多出來的那幾個小的更不用提。看著掃進智慧型手機內的舊照片,並不覺得自己老了,而是彷彿穿梭時空回到過去那些記憶模糊的舊場景,什麼東西都是拼拼湊湊或乾脆呈馬賽克狀,影像也斷斷續續,回憶原來就是這麼回事。

歸途,獨自乘著有些擁擠的緩慢區間車,雖然累了卻又有夠長的時間足以冥想,下回再和這些人碰面又是幾年後呢?

主圖僅為鹽田曬鹽示意圖,與本文無關。照片取自 Taipei Times

胡扯之市場調查及其後續影響


不小心在早餐店瞄到了點某立場鮮明電視台的評論節目,這類洗腦頻道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何時呢?多半是跟史前人類群居生活一同出現的吧。從以前的那票股市老師,到最近甚至連外星人古文明等鄉野奇譚都可以成為主題,若不是支持者眾多又要怎麼維持這廣大的市場。

找來一票頭銜唬人的所謂專家學者,幾把椅子加上裝模作樣的麥克風、外表亮麗的主持人,就開始高談闊論起來,引用的資料漏洞之多甚至根本不曉得打哪來的,言論水平跟榕樹下男人們的泡茶嘴砲不分軒輊,也虧觀眾能忍受長達一小時的凌遲,隔週還再來一次。從端出來的料理來看這些名嘴還真把人當白癡耍,問題是,這些手段似乎真的是有效的!而且支持群眾跟學歷無關,在網路上看到不乏國外留學的博士,講出來的字句跟沒受教一樣,還大剌剌直接引用某節目給的資訊與結論。

成見是多麼恐怖的東西!只要已經認定結論是對的,不管什麼胡扯都可以作為呈堂證供,若無法把獨立思考當成習慣,我們普及化的高等教育又到底教了我們什麼?承認自己的錯誤竟會如此困難?

曾有一位好友看到我正在讀演化的書,回了我一句「我不相信演化」,為什麼也不必問了,因為她相信聖經。臺灣看似沒什麼宗教信仰的國家,其實宗教力量卻無所不在,每個人都在找尋自己能完全倚靠的立場,而後努力地為其辯論,好像這些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一樣。當然,見風轉舵與事後不認帳也是必備技能,不過卻只是從一座山頭換到另一座罷了。

在此我斗膽推論這是臺灣人輕視哲學的後果,一些有識之士把責任推給孔孟學說,我卻不這麼認為,戰國時代諸子百家的匯集並沒有那麼不堪,硬要拿統治者修改過的版本當成箭靶而以西方學說為馬首只是另一種形式的傲慢。況且我們對待孔孟學說的態度僅是背起來、這段會考,而從未去深思辯證其中的可能性。我們這一代不少人的哲學體驗僅止於新世紀福音戰士裡真嗣的那段自我探索,我們未曾考慮過哲學是應該融入生活的,甚至只是一段廣告詞都值得分析。我們接受前所未見的大量資訊轟炸卻甚少細細品味沉思,辯論時只靠著多背誦一些名詞來壓倒對手,我們只注意談話的技巧而不在乎事情的真偽,如此種種遍佈在整個生活四周。

要修正這一切只有靠教育,而且得從根開始,但現在常常是自根爛起。不是沒有看過一些令人驚艷的人才,但這樣的人聲音往往傳不出去,甚至在自己的頻道裡就被偏見給噴得滿頭滿臉,這是為什麼那些想太多的人最後都自殺的緣故嗎?好在我沒如此大的野心與熱誠,安逸地活在絕望的舒適區內。

試著寫些比較不常表達意見的議題類型,感想是,自我挑戰還是適可而止就好。不小心點進來的各位對不起。

『犀牛』是劇作家 Eugène Ionesco 的代表作,一齣非常優秀的荒誕劇,雖完成於 1959 年,但拿到今日依舊歷久彌新,也說明了人類永遠不會記取教訓。記得大學時曾用這哏寫了一篇文章,好在當時電子檔不流行只有紙本,應該不致於廣泛流出,不然應該會想挖坑埋了自己;那現在這篇是在做啥……(遮臉)。圖取自 Wiki,放這張只是因為覺得很可愛而已。

與數字的愛恨情仇


書到用時方恨少,對許多生物主修的學生來說數學多半是當中最缺乏的一項,至少包括我自己在內遇過絕大多數都是數學苦手,甚至曾誤以為生物類科比較不需要數學,踩深了才發覺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啟蒙教育真的很重要哪!這絕對不是指那種嬰兒還在肚子裡就放莫札特給他聽之類的胎教,而是在漫長的小學中學期間十數年的累積。我已經完全忘了我媽在我學齡前臨睡放的古典樂,是的,我依稀記得有舒伯特貝多芬之流(因為寫在錄音帶上),可旋律全忘光了,也不曾存在什麼重大影響。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的數學興致是毀在哪一位老師手上,永遠不會忘記在這段冗長的時間裡我被逼迫寫了多少本打爛學習動能的參考書,那些刁難重複的習題現在拿來恐怕都不會算了,可那種彷無止境的恐懼是忘不掉的夢魘,每天兩眼一睜就是無盡無意義地練習;我也不會忘記堅持離鄉上大學後突然海闊天空那番心境,我貪婪地蠶食著原文課本,即使英文超爛以至於必須不斷查字典而中斷閱讀,每天在宿舍自動自發地啃到睡蟲把我壓垮為止而樂此不疲,成績表現不佳卻從未曾如此愉悅。

連日來持續盯著那些似有牽扯卻又恍若不相關的數字們,不過它們不會說話,我得靠工具與之溝通,威脅利誘好套些大自然的祕辛出來。用著完全算不上熟悉的語言,試圖多學點曾經最討厭的數學,只為了個沒多少人有興趣的問題,一切都心甘情願。我多半不會因此功成名就,甚至未來也很難靠這玩意吃飯,但每多懂一些我都很想衝出去太陽底下跳舞,順便哼些沒人聽得懂的歌。

學習真的不該那麼痛苦,當然完全放任也是不對的,不過難不成非得在這兩個極端中做選擇?主圖取自 Wikimedia

初春一嘆


開始感受到一抹初春的嘆息。

前一句很顯然地只是強裝文青湊破題,其實早就熱很久了,各式花粉和不良空氣懸浮交織過敏也發作好一陣子,只是硬撐著不想換季罷了。今年可以稱得上冬天的日子恐怕加起來還不及一個月,這樣在陰暗角落窩了大半年期待大顯身手的冬衣們不是太可憐了嗎?不過今個兒真的感覺有點穿不住了。

不再主動接觸新聞媒體後,習慣在網路上打游擊看些分享或評論,似乎開始錯誤樂觀地覺得一切還有救;仔細想想,只喝蒸餾水當然覺得水質純淨無變化,但據此推論水污染並不存在未免太可笑。所以我還是會在早餐店翻翻自由蘋果、晚餐時有東森三立也忍耐著盯個十秒、偶然回家也會掃視一下聯合,以維持自己的悲觀指數。是說這樣還蠻符合酸民定義的,不錯。

對許多議題都會有先入為主的成見或解讀方式,這是因為年紀到了或大學教育的確產生了一些效果?卻也因此我不太可能走上街頭甚或僅是公開發表自己的想法,雖說對的事就該去做,但藏在影子裡的潔癖還是讓我選擇成為投廢票的某些人眼裡的廢物,很遺憾我無法忍受那些操作群眾者的嘴臉並平心靜氣地成為其中一員,即使明明是應該做的事。或許哪天為人父母後會有所改變,誰知道呢?

這就是為什麼我討厭二元論的世界觀。

享受著衝鋒陷陣者征討來的利益,汲取著思想家嘔心瀝血的文字洗滌身體並自我感覺良好,仰頭舔食創作者的奶與蜜以維持活下去的勇氣,適時關掉視窗以隔絕擾亂粉紅泡沫假象的現實。如此在灰色區域內的作繭自縛,成功演繹飽受指責的「躲在安全區的草莓族」一角。

應該還有成長的機會吧我猜,如果沒有,就算了。

主圖是木賊屬的問荊,圖片取自 Wiki

被謀殺的城市—柴納.米耶維


柴納.米耶維(China Miéville)是個值得被關注的名字。我向來討厭太過直白的政治評論,不過米耶維的小說讓我想起 Karel Čapek 或 George Orwell 等人,那個文以載道又不減故事本身樂趣的年代。如此披著奇幻皮的荒誕情節在虛構的雙子城內血淋淋地刻畫著現實,貝澤爾與烏廓瑪幾乎可以是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大城或國度,反正那想像出來的界線與刻意為之的視而不見原本就無時無刻存在我們彼此之間。

只要能夠接受那荒謬的違規跨界設定,你很難不欣賞這本『被謀殺的城市』(The City & the City)。兩城的人們自幼學習著相互忽視,連在同一條路上開車也不例外,還有各自的服裝、姿態、建築與語言可供辨識,神出鬼沒的跨界監察更是充滿了都市傳說色彩。這難道還不夠諷刺嗎?視而不見的前提竟是得先辨認出對方為異己,還有更能彰顯彼此互相在意的設定嗎?

書中跨界監察說:或許外人才能真正看清楚兩城人民的特徵,學會介於中間的方式。

一旦轉換為第三者的視角,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些曾看不見的界線、蒙在霧裡的人與物、理應聽而不聞的交談、不存在但物理學上得繞道的障礙物、甚至是原本到不了口的早餐,全都一瞬間亮了起來,這還不夠奇幻?也正因如此,違規跨界過久成了無法回家的理由,自小習來的一切禁不住幾天的破戒,是束縛太弱或分界太薄?

這本書實在太適合臺灣了,一個自以為自由民主開放卻又在城裡畫滿邊界的小島。我曾在台鐵區間車裡親眼目睹貝澤爾與烏廓瑪的形成,台北車站拉線禁止外勞集會與隔幾天同地點文化部長龍應台帶頭熱舞的事件,更是由政府官員親自示範要化為本書裡的雙城有多麼容易。不僅是外勞,原住民、新移民、遊民、流浪動物、同性戀、紅燈區、醉漢、抗議群眾,我們平時就學著視若無睹,而藍綠永無休止的惡性鬥爭更是將蕞爾小島漂亮地撕裂開……。

曾耳聞生物分類學老師舉例,若有外星人來地球抓了黑白黃三個人回去,他們會把人類分成三種。不過其實現代分類學已經不那麼簡單了,相信在細心兼以充足的科學證據下,無論膚色族群人類還是會被妥當地分為同一種的。

書封圖取自紀州庵文學森林

近況進況


蟲蟲危機暫時告一段落,不過等在前面的卻是更多的不確定與待解決;沒有那種終於我也能走到這步的鬆口氣,而是接下來又該如何是好的迷惘。該事前決定好的步驟如今再要追悔也已來不及了,順路走著瞧。

有興趣是肯定的,這些被染上薔薇色的小蟲子的確向我展示了牠們無與倫比的複雜與多樣,然而在沒有領路人的情況下我還能獨自走多遠令人擔憂。做研究就是這麼回事吧?只不過我仍停留在一百年前眾人隔絕的單打獨鬥模式罷了。

一個老式的科學從業人員如何在滾滾洪流的今日存活下去,前景讓人不忍卒睹,彷彿北風與太陽同時在剝身上的衣服似的。

暫且還是有做就有進展的工作,隨著筆記上的編號與數字徐徐增加,一日一步三日三步前進三步退後兩步,但畢竟整體是在往前的,無力感相較幾個月前來說好得多了。看到那些宛如天書般的拉丁文不再一頭霧水,而是在腦海裡自動生出一條蟲來,帶著踏實感的得意卻也不乏未知的恐懼。

總之,目前為止一切尚可接受,時間,就去他的吧!

Pseudonchus 嘴裡那排可愛的牙齒還是讓我覺得很不像真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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