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椒魚戰爭 - 卡雷爾．恰佩克

卡雷爾．恰佩克（Karel Čapek）的『山椒魚戰爭』（War with the Newts，捷克文：Válka s mloky），是我一直想記錄下來卻總是耽擱的諷刺神作，作者也是在臺灣知名度遠不及他本身在文壇地位的奇才。這次花了兩天囫圇吞棗，但卻仍是一場令人心蕩神馳的閱讀經驗，在看過更多荒誕不經的現實世界後，此書所描繪的景象卻沒有隨著時間褪色，反而更鮮明更驚人更與現實相符。

即使是與同類型作品如：喬治．歐威爾的『一九八四』與『動物農莊』、阿道斯．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威廉．高汀的『蒼蠅王』等相比，『山椒魚戰爭』仍無疑是當中最傑出的佼佼者。就我個人的看法，卡雷爾．恰佩克的說故事技巧也是幾位名家當中最高的，而身為其中年代最早的一位，他在書中所包含的資訊量與先見之明，也是最龐大的。在他的另一部傑出劇本『萬能機器人』（R.U.R. (Rossum's Universal Robots)，捷克文：Rossumovi univerzální roboti）裡，他更是首次使用了 robot 這個字，雖然他將創造這個字的貢獻讓給了自己的哥哥插畫家約瑟夫．恰佩克（Josef Čapek；由於與卡雷爾相似的政治立場但卻不若弟弟般英年早逝，最終為納粹所害逝於德國貝根．貝塞集中營），不過無疑地是這部劇本將這個字彙發揚光大。

一旦想到『山椒魚戰爭』完成於一九三六年，再對照書中所描繪的一切細節與事件，絕對會拜伏於卡雷爾．恰佩克的真知灼見。無論在科學、教育、宗教、法律、歷史、性別、種族、愛情、國家等等議題，作者那種極盡諷刺之能事卻又刻劃得入木三分的筆法俯拾即是。更難得地是雖然藏入許多隱喻，但恰佩克並未賣弄自己的學識淵博，反而讓你輕易地了解他想說得每件事，而又能笑中帶淚的想到才發生不久的某篇新聞報導中神似的例子。

身為「搞動物的」一份子，恰佩克在書中描述關於山椒魚的種種，當中夾雜不少真實文獻，從創作的後續也可以看出他的確對相關知識有深入的研究。書裡也可以看到人類對名稱的執著，不同領域皆然，然而卻只是造成更多的歧異與衝突，包括那堆亂七八糟的學名（身為相關研究人員淚目）以及可笑數量的「世界語」。第二部的筆法，以融合各種荒謬透頂的大眾傳播方式寫成，刻意地夾雜斷簡殘篇，反襯整件事的荒誕。各領域對山椒魚的呼喊，都是基於自身的立場，而這點拿到古今中外皆然，所有的人其實都是自私的，不管是基於自己的利益或是自我深信不疑的信念。第三部所描繪的末日景象，與目前的世界相似地令人驚訝，無論是環境變遷、科技危機、國家衝突等，竟然都在這本七十年前的小書中被準確的預言了，以人類和山椒魚的臉孔。

如同作者所言，這並不是烏托邦小說，而是現實，不是對未來的臆測，而是人類史上不斷重複卻又總學不會教訓的惡性循環。書中對人類各學門知識與各種主義、思想的批判，不管就閱讀樂趣或書寫技巧而言，都是極為值得參考的。另一個看點是關於渺小個人對整個世界歷史改變的影響，梵．托夫、彭迪先生、波勃德拉等等，其實書中有太多人只要多在乎一些、多換個角度思考一些，整個歷史就有機會改變了。至於人類是否會被取代？我想，與其擔心山椒魚或某顆遠方星球的來客，更迫切的危機其實是人類自己了。

『山椒魚戰爭』一書中的許多手法、觀點，後來都不斷地在其他作品裡出現，這也是我推薦任何人一生中必讀的經典之一。在此感謝志文出版社新潮文庫的編輯們，能慧眼獨具地將這本傑作介紹給臺灣讀者，遺憾地是卡雷爾．恰佩克仍有許多作品未有譯本。封面來自博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