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要從她開始說起 - 下


在一種不顧一切的氛圍裡,我踏上了台北,我與 Lynn 的第四個城市。在做這個決定前,我們之間不是沒有摩擦的,嘗試溝通了很久。最後我告訴她,希望自己能夠破釜沈舟,放棄原本所累積下的一切經驗,從另外一個地方站起來。乍聽之下很壯烈,其實我遠遠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同時低估了某研究機構大染缸的潛移默化效果。


在台北的第一年其實過得很充實。當時一位台灣生科界的新興才子正好坐我隔壁,老闆看來很有衝勁,實驗似乎很有潛力,研究經費和資源更是滿出來;每天到補習班報到的日子雖然累,但有著忙過頭的飽足感。然而,萬事具備只欠東風,我的英文考試成績依舊不見起色,進步了,卻總是跨不過那道牆。於是我開始在工作中尋找成就感,在不用考慮經費的研究機構內,好處便是若真心想學技術,只要有好構想,完全不是問題。在老闆的支持下,我學了一個又一個新技術,許多都是靠著自己翻 manual(當時真的是 RTFM 的信徒)一邊嘗試錯誤學習;我讓自己的工作時間完全排滿實驗,再分配實驗空檔處理研究室雜務,午休便當十五分鐘解決;在老闆的樂觀其成下,我成了完美的實驗數據工廠。然而,因為身心俱疲,往往到補習班的時候已經嚴重體力透支,因此英文的補習沒有任何成效。更糟糕的是,在 Lynn 真心把我當成想依附一輩子的人時,我卻開始冷落她了。

第二年的申請,有一間達到電話口試標準,卻因為我的口語能力太差而完全失敗。申請學校的挫折真的很大,尤其對於一個成長過程一帆風順的天之驕子而言。更慘的是工作上的實驗也開始進入死胡同,趨勢出來了,剩下無止盡的苦工,加上藥劑和同實驗室的夥伴頻頻出問題,當年兩個比較優秀的同僚都離開了。這些逆境並沒有打倒我,但,我卻因為一位女同事而讓我與 Lynn 的感情產生了變化。

客觀來說,這位女同事的各方面條件都差 Lynn 一截;只是在這段期間,我真正地理解一些劈腿者的想法和掙扎,而那些特質從來不包括客觀。其實我和那位女同事間的所有互動都停留在發乎情止於禮的階段,而且那個女同事知道我有女友,猜想也對我沒意思,因此沒給多少曖昧的機會;但這一切的重點是心,這我無從否認。更要命的是,我天真地以為只要跟 Lynn 坦白,然後我可以找回當初愛她的自己(抑或是得到自由?),這其實是對準原有的裂痕狠狠地劈開傷口。我也終於知道誠實絕對不是愛情裡的上策,那只是自以為是地將原本背負在身上的痛苦和罪惡,完美地轉嫁到自己已經傷害的人身上,然後在拋下重擔後還滿心得意地覺得自己無愧於心(因為誠實)。那時我狠心地提了一次分手,Lynn 哭著讓我留下了,只是分隔兩地的時候,我從未想過這些傷痛會反覆在她內心來回多少次。

又過了一年,我已經待了當初跟老闆承諾的兩年整,因此向她提出辭職,一方面想換個環境,一方面想做些跟自己未來走向比較相近的東西。但我又踏錯了一步,我只是換個實驗室,卻仍在那棟金玉其表的大樓裡;我還是跟自己內心妥協了,選擇一個沒有完全離開那位女同事的環境,還在她的幫助下,在汐止找了一間頂樓違建的小套房。當然,我仍未踏過道德的那條界線,只是我的心騙不了自己。這年像惡夢一般的渡過了,雖然我在新實驗室自我刻意努力下由黑翻紅,和新同事的關係也很好,但是工作上夾在三個老師之間,我又得罪了其中一位學界頗有名氣的流氓級研究員。在尾牙的時候,我彷彿神經斷線般的狂飲,在第三道菜上來後成功地將自己撂倒,後半夜完全無意識進行。事後據說吐得到處都是,在那個一半的人認識我的環境裡完全失去形象,最後還被好心的兩間實驗室同事一起送回家。隔夜我為了彌補還送了當晚幫助我以及被我嚇到的人一朵玫瑰和小禮物,算是為我的瘋狂畫下自以為瀟灑的句點。那位流氓研究員不知道想通了沒,當夜掛點的幾位助理研究生,幾乎全都是他實驗室的。

於是,第三年結束前,我技巧性的將了新老闆們一軍,在我實驗即將有成的時候辭職,那位研究員還為此花了不少心力安撫旗下的學生們。此時,我真的弄懂自己的問題了,因此決心回去陪 Lynn,並且同時全心將申請學校的事情處理好。但在這時候,正當我最需要人支持時,她卻等不下去了;在我佈局報了仇並算計著自己可以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一直被冷落的她,回頭捅了我一刀。這當然不能怪她,經過這麼多風雨,加上我其實一直知道她是想結婚的,卻從沒答應她。最後,我只記得我哭著跪在她面前向她道歉,因為我浪費了她這麼多時間。

Lynn 的離開,讓我完完全全地被擊倒了。我飛到加拿大唸了一期的語言學校,但是生活圈全都是華人,又考試的結果雖然有突破自己一些但也只是差強人意。在當地拜訪了一位教授,他似乎很喜歡我,但又卡在英文成績因此我連申請都沒嘗試就放棄了。回到台灣,我將自己放逐在網路遊戲中整整兩年。一直到這個時候,我才了解,自己是多麼深愛著這個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拋得下的人。

後來無意間在朋友的聚會中聽聞 Lynn 已經結婚;不久前,看她 msn 的狀態,小孩也已經出生了。雖然祝福她,但心裡不是沒有惆悵。

附圖是當時從汐止家外頭天台拍出去的夜色,這是我唯一真正擁有自己的房間。頂樓違建雖然冬冷夏熱,但靠近山區光害少加上地勢高,頗有昂然獨立天地之間的風情。那陣子夜裡最常做的,就是開著電腦放著鬼束,品飲凍得恰到好處地伏特加,而後帶著一點微醺步出屋外,享受著屬於自己的夜色,往往一站就是整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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